最近一口氣把劉欣慈的"三體"三部看完了, 因為文字不是很優美, 所以可以看得很快(笑). 我挺喜歡劉欣慈對於太空的設定: 這個宇宙其實很擠, 而為了生存, 只能將自己隱藏起來, 因為只要一曝露, 就會招來滅絕. 人類文明的發展吃掉所有地球的資源, 沒道理其他有智慧的外星文明可以避開這個問題. 顯示文明有危險性與發出安全聲明竟是一體兩面: 曲率加速星艦所留下的軌跡顯示出文明高度發展, 但只要軌跡夠多, 就能連成一片形成黑域, 將自身封閉起來, 我對物理原理完全是一知半解, 不知這樣的設計是不是符合科學原理, 但這設計真是精巧呀. 對很多人來說, 科學與數學迷人的地方就是在於所謂"不變的真理", 對我也是. 但在小說裡, 這些恆常的真理卻是拿來攻擊的武器, 例如光速, 例如維度, 這宇宙還有什麼是可以相信的呢?
不知道是不是中國作家的緣故, 他的筆下對人性沒有太多美麗的期待, 在生死存亡之際, 大家都爭先恐後的踩著別人活下來. 被水滴攻擊過後, 倖存下來的六艘星艦, 考慮到燃料與食物, 都把彈頭對準了彼此, 比得是誰先按下"發射"紐. 在末日攻擊警報發布時, 有飛船的人等不及航道就緒, 就地點燃引擎, 當場方圓三十里的人活活被燒死. 澳洲大陸大移民的時候, 明明所有的人類都是難民, 但澳洲政府還是憑藉自己是原澳洲住民而堅持享有較好的生存環境, 進而造成人類互相殘殺. 當然還有大家搶破頭的地球保安官, 用分化的策略, 讓自己人對付自己人, 永遠是最有效率的管理方式. 三體文明曾經承諾要讓所有的人類都能好好的生活在澳洲大陸上, 人類以為是利用三體較進步的科技來達成, 結果不是. 三體只是銷毀所有澳洲大陸上的發電設備, 使其無法生產糧食, 為了活下來, 人類只能退回到人吃人的原始狀態, 殺戮會一直進行到供需平衡的時候. 還有另一個人性醜惡面是: 當我活不下來的時候, 別人也別想活下來. 所以在考慮末日危機的解決方法時, "製造可以逃離的星艦"的提案, 在一開始就被否絕, 因為在星艦這樣有限的生存空間下, 一定有的人可以搭上, 有的人被捨棄, 考慮到人性, 恐怕會互相攻擊到無人可平安上船的程度, 不用等到末日, 人類就已滅絕. 當太陽系開始二維化, 無法到達光速的飛船們, 即使知道難逃一死, 還是執意朝太陽系邊界飛去, 看到唯一一艘曲率加速星艦, 第一個想法是擊落它, 完全沒有一點"啊, 終於有人類可以離開這死亡的星系, 地球文明有一點點延續下去的可能"的欣慰. 這就是人性呀.
小說三部裡面, 執劍者(或寫成面壁者)的地位幾經翻轉, 因為毀了一顆星球, 映證宇宙中有其他生命, 確立威嚇的可能, 成了救世主, 但在和平之後, 人類開始追究他"星際滅絕"之罪: 你怎麼知道你公布的那顆星球上面沒有生命? 想當初這些人也曾為了公布位置的星球確實被毀滅而歡呼過吧, 那個時後怎麼沒有想到"上面有沒有生命"的問題呢? 地球騙回倖存的星艦, 將星艦上的人定罪, 因為互相殘殺, 互食其肉已非人類. 我不知道有沒有所謂"人類的基本道德底線"這回事, 但這些指控都讓我覺得偽善, 尤其是享受到批評的人所開創出來的好處與局面時, 例如靠著執劍者躲過末日危機的人類. 偽善常常造成更大的問題, 因為偽善的人站在道德的制高點, 容易覺得自己什麼都對, 或是覺得"你連xxx都做不到了, 我怎麼跟你談ooo?", 無法就事論事, 進行理性的辯證.
在威嚇世紀, 掌握兩個星球生死的搖控器, 只能在單個人手上, 無法全民共決, 全民共決註定威嚇失敗, 這有點像是民主制度與菁英制度(或獨裁制度)的隱喻. 民主制度永遠無法得到最好的結果, 有時候連好都說不上, 如果有一群菁英或是一個頭腦清楚的獨裁者, 一定能夠更有效率的完成目標, 解決困境, 例如第一個執劍者, 但好壞也全繫於這單個人, 例如第二個執劍者, 威嚇就失敗了. 在威嚇世紀下, 需要的是極端的決定, "全民共決註定失敗"的原因是"全民共決"只有微乎極為的機率會走向極端,在小說中的威嚇世紀是不適用的, 但在現實中, "避免極端"卻常常是必要的, 所以即使對民主的效率有諸多懷疑, 我還是相信"民主"是較好的制度. 台灣的問題不能怪罪於民主, 是制度的失衡, 於是徒有民主的皮, 行獨斷獨行之實. 可笑的是, 這個政府明明有很多武器可以用, 它卻連門面都懶得裝飾, 永遠都只想要硬上, 落人口實, 這是獨裁者的傲慢與自大.
朋友評論"這其實是本送給台灣的政治小說吧", 仔細想想, 還真有幾分符合. 面對一個技術力遠遠超越自身的三體文明(=經濟力遠大於台灣的中國), 有的人相信這些科技文明是地球的救贖, 因此主動發出了訊號(=相信與中國的貿易關係是台灣經濟的救贖), 結果才發現三體文明所在的星球自身難保, 打算前來殖民地球(=中國打算統一台灣). 地球面對已知的末日, 有的人相信地球已經無望, 唯有離開一途, 展開星際旅程( = 放棄台灣, 想方設法弄本他國護照), 有的人是投降派, 乾脆服侍新主, 以求殖民之後較好的生活( = 向中國輸誠, 換取自身利益), 有的人事不關己的繼續過生活, 反正末日是四百五十年後的事 ( = 想要維持現狀的台灣人, 只要變動不是發生在自己這一代就好). 第二部結尾, 執劍者羅輯進行了一次有效的恐嚇後, 度過第一次末日危機. 三體與地球交流得更頻繁, 甚至三體以地球文明為尊, 處處模仿地球, 地球人漸漸放下戒心, 卻在換了執劍者後十幾分鐘後, 三體人立刻變臉, 突飛猛進的科技讓三體有了光速飛船, 這次的末日來得更急更快, 地球人才恍然大悟, 原來三體從來沒有放棄殖民地球的想望. 就如同馬政府屢屢吹捧執政八年是兩岸關係最穩定的時候, 中國旅客來台人數屢創新高, 台灣與中國的往來越來越深, 不知不覺的台灣已是中國最大的債權國, 但其實中國從來沒有放棄統一台灣的想望, 而這回台灣的末日已近在眼前. 我真心希望台灣的末日不像書中的第二次末日危機一樣, 只有短短四年. 因為輿論與國民黨的刻意操作下, 讓我們一直只看到了中國, 以為中國是台灣唯一的解藥, 即使有毒也要喝. 希望下屆的領導人能把目光放大, 我們可以與中國往來, 但我們也要與周邊其他國家建立關係, 尤其現在美日與東南亞諸國都對中國提高警覺的時候, 台灣的態度應該在這中間更有運作空間. 有趣的是, 在小說中, 三體母星雖然早一步被銷毀了, 地球最後也還是沒有存活下去, 似乎也可以看作另一種隱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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