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底離開台灣的時候, 那時台灣已經全國戒備,限制口罩出口, 每天都開記者會報告最新狀況, 美國還一派詳和, 剛來的時候, 還參加了社團, 可以一起 出去打球, 吃飯聊天. 二月中以後, 開始急轉直下, 西雅圖, 舊金山, 紐約的感染人數大量增加, 原本一直說肺炎與流感無異的美國政府終於開始採取措施, 限制聚會, 人數上限一直下修, 從百人到五十人, 到十人, Austin 的盛會 SXSW 也遺憾的取消了.
三月中, 宣布學校停課, 公共設施關閉, 餐廳不得內用, 老公的公司也開始在家工作, 同時間美股在一個星期裡四次熔斷, 聯準會短時間內宣布兩次降息, 還是救不了股市, 感染人數一直攀升, 沒有見到轉折點, 公布出來的失業人數高達三百萬, 有史以來的新高, 漸漸的, 我開始感覺到一種風雨飄搖的感覺. 要長期抗戰, 需要做好準備卻發現自己是前所未有的脆弱狀態, 來到一個新環境, 不信任這裡的醫療體系, 沒有親人的後援, 沒有工作.
昨天聽了"This American Life" Podcast, 訪問了紐約州的一些人. 紐約州是現在美國最慘的地方, 感染與死亡人數都是全美之冠. 第一個訪問是急救中心的負責人, 他說每天都要處理六, 七件急救扣應, 比 911 時還要慘, 救護車根本不夠用, 民眾打電話進來, 也無法獲得幫助. 他提到他的一個組員, 夫妻兩人都是醫護人員, 老婆確診在家隔離, 老公雖然想請假照顧她, 但沒有辦法, 因為人手短缺. 結果有一天, 老公回家, 發現老婆已經過世了, 當場崩潰, 但他無法擁抱安慰他的同事, 因為他有極大的機率也是確診病患.
第二個訪問是一個爸爸, 有一個幼兒, 他們夫妻倆都確診, 但老婆狀況比較嚴重, 只能臥床隔離, 他雖然也生病, 但還是要肩負照顧全家的責任. 他不能擁抱他的小孩, 所以只能跟小孩腳碰腳來安慰他. 小孩知道媽媽生病了, 躺在房間裡, 所以看不到媽媽. 雖然他沒說, 但小孩還是知道爸爸也生病了, 他會央求爸爸講全部的人都生病的故事, 包括他自己, 也許這樣就會感覺沒那麼孤單.
第三個訪問是一個女兒, 她的媽媽住在療養院裡, 需要呼吸器, 無法言語. 她是個中國人, 一開始聽到武漢肺炎傳到美國時, 她就打電話請求照護人員戴口罩與手套, 那時她聽到電話那頭的訕笑聲:"你知道的, 中國人嘛..."她沒有感到憤怒, 而是感到絕望, 她知道如果發生院內感染, 她的媽媽一定撐不過去. 兩個禮拜前, 是她最後一次看到媽媽. 雖然她一直跟媽媽說:"我很快就會再來看妳!", 但媽媽彷彿知道了什麼, 一直掉眼淚. 她一個人的時候, 會止不住的亂想, 擔心媽媽的呼吸器會被拿走, 給更有希望存活的人. 她想待在媽媽身邊, 但又知道媽媽會希望她即使一個人也要撐過去, 活下來.
第四個訪問是住在上海的美國人, 她說中國正在慢慢恢復正常, 火車復駛, 但她還是盡量不搭大眾交通工具. 中國政府推出了"健康碼", 基本上出入公共場合, 餐廳或是辦公大樓, 都要出示健康碼, 只有代表健康的綠色才能進入. 中國政府透過手機與該 app 追蹤每個人的路徑, 如果你的路徑與確診的人有重疊, 健康碼就會顯示黃色, 甚至紅色, 這個 app 讓她感覺安心, 但她也同意這種追蹤的行為, 美國人一定不會同意.
我必須記錄下來這些所見所聞, 日後才會知道, 在2020, 我們都經歷了什麼, 包括"武漢肺炎"這個名字也應該被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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